比特币很难成为货币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作家彭文胜

比特币很难成为一种货币。 各国政府不可能将其作为经济活动和交易的记账单位。 这是货币的基本性质。 比特币也很难改变现代经济环境下的信用生态。 降低金融顺周期性的可行途径是改造现有的货币金字塔，规范金融，而不是重启灶台。

当今货币体系的问题

借用明斯基的说法，当前的货币体系呈现金字塔形状。

位于金字塔顶端的是本位币，也就是财政部和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 它也被视为中央政府的负债（但不可赎回），并且是私营部门持有人最安全的流动资产。 第二层是广义货币，即银行存款，是银行的负债和企业、个人等非银行部门的流动资产。 第三层是非银行部门（企业和个人）的负债，也可以在一定范围和一定条件下作为支付手段。 比如传统企业通过票据背书转账完成支付，又比如现在的京东白条是靠个人信用支撑的。 支付手段。

在这个金字塔中，政府发行的货币是货币最强的，其次是银行负债，企业和个人的负债是货币最弱的。 正因为如此，企业和个人负债作为支付手段受到最严格的市场约束，过度扩张不太可能带来系统性风险。 银行存款作为货币的特殊性在于，银行有政府显性或隐性的信用担保，实际上是将政府的信用延伸到银行层面，容易出现过度扩张的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一般说的货币就是政府发行的本位币和银行存款。 这两种货币的过快增长（所谓“超发”）会带来什么问题？ 首先，功能货币的发行本质上是一种财政行为。 政府支出是放钱，政府是收税收钱。 财政赤字代表货币的净释放。 当然，这里的财政不仅仅是预算中的正式财政，还包括准财政行为，包括央行资产负债规模扩张带来的货币注入。 那么，财政注资对经济有什么影响呢？ 政府支出与实际需求挂钩，例如支持基础设施投资的财政支出，或支持低收入群体消费的社会保障。 财政注入过多的货币，很容易导致总需求过旺、经济过热和通货膨胀。

银行放贷过多会带来哪些问题？ 一般来说，企业和个人获得银行贷款主要是为了投资。 有两种投资方式。 一是形成新资产，如修建新公路、新铁路、新工厂等； 另一种是购买二手资产，比如购买土地。 ，买房地产，买股票，甚至买比特币。 因此，过多的银行贷款并不一定会带来通货膨胀，反而会带来资产泡沫。 同时，银行贷款是企业和个人的负债。 私营部门负债过多，容易导致债务违约，带来金融风险。

这里可能会有疑问。 政府采购放出的钱，掌握在企业和个人手中。 后者存放在银行，形成银行存款，成为广义货币的一部分。 这与银行贷款形成的银行存款有何不同？ 我们可以假设一个简化的情况。 银行收到客户存款后，不向居民企业和个人发放贷款，也不向非居民投资、放贷。 它只能存在于中央银行。 中央银行的负债也是政府的负债，而不是居民私人部门的负债，对资产价格和金融风险具有不同的含义。 从本质上讲，他们仍然投资于本位币，银行只是存入本位币的渠道。

这是现有货币体系的问题。 本位币过多会带来通货膨胀比特币不能成为货币的原因，银行信用货币过多会带来资产泡沫和金融风险。 战后，从50年代到70年代，是金融压制的时期，太多的钱被注入财政系统，造成了通货膨胀。 危机。 银行贷款的过度扩张与以房地产作为信贷抵押品有关。 信贷和房地产价格的相互促进带来金融顺周期性，金融周期波动对宏观经济产生中期（非传统经济周期）影响。

全球金融危机后，人们反思现行货币体系存在的问题，如何改进？ 有人认为我们应该回归金本位，也有人认为以比特币为代表的数字货币可以发挥作用，或者在某种意义上有生存空间。 比特币未来能否作为货币发挥作用，可以从两个角度来看：能否替代政府发行的本位币和银行发行的信用货币。

本国货币与私人货币

比特币与政府无关，能否作为货币发挥作用，涉及到国家货币和私人货币两种货币概念的争论。 历史上有两位著名经济学家之间的争论，即凯恩斯和哈耶克。

当今认为比特币就是货币的人，往往在奥地利学派的代表人物哈耶克那里得到支持。 哈耶克认为，货币是商品市场自由竞争的结果，货币最重要的属性是支付手段。 只要大家接受，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支付手段。 哈耶克晚年提出了货币非国际化和多币种竞争理论。 奥地利学派认为，人类社会的最终发展将导致现行货币体系因货币超发所带来的膨胀而崩溃，并最终回归金本位。 按照这个逻辑，不受政府操纵且具有天然供应限制的比特币也可以替代现有货币。

凯恩斯认为，货币是由国家合法设立的，就连金本位制也由政府监管。 国家货币存在了几千年，整个货币史就是公权力规定的货币史。 货币的选择不是市场竞争的结果。 货币最重要的功能不是支付手段，而是计量单位或价值尺度； 只有具备了价值尺度的基本地位，才能起到支付手段和储蓄工具的作用。 比如，一元永远是一元，它的名义价值不会变，它的实际价值可以变，只是体现在其他商品价格的变化上。 这一特殊属性是所有商品交易和债权结算最终依赖人民币的基础。

此外，法定货币不仅是法律规定的，其根本的经济基础是政府的税收和支出。 在中国，向政府征税需要用人民币缴纳，政府支出也用人民币。 从广义上讲，政府收支占GDP的比重约为40%至50%，是国家货币的经济基础。

撇开货币起源的争议不谈，应该说现代经济发展更符合凯恩斯的国家货币观。 比特币能否成为一种货币，首要的问题是它能否成为一种计量单位（value measure）？ 我判断世界上没有哪个政府会这样做。

商品（替代）货币和信用货币

看待比特币的另一个角度是商品货币与信用货币之争。 黄金等商品货币的优势在于稀缺性，与经济活动无关或外生。 但商品货币的购买力往往超过其作为商品的价值，故又称替代货币。 从稀缺性和价值的角度来看，比特币类似于商品货币或替代货币。 商品或替代货币的结算发生在同一时间点。 所谓一手付款，一手发货，交易就完成了。

信用不一样。 即期支付交易完成，但整个信用交易未完成。 整个交易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完成。 也就是说，信用是经济活动的内在组成部分，是经济系统内生的，这也是信用货币难以控制的原因。 比特币交易的不可逆性通常被认为是一种优势，但这恰恰是反信用。 用替代（商品）货币替代信用货币，需要整个经济生态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这涉及到如何看待信用在经济中的作用。

熊彼特认为，创业创新需要融资和信用比特币不能成为货币的原因，所以信用是好的。 战后以来，信贷与房地产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金融自由化导致金融循环，信贷与房地产价格相互促进，往往伴随着房地产的形成与破灭泡沫，导致金融危机。 因此，信用是现代经济不可或缺的要素，但过度的信用扩张并不好。

指望商品（替代）货币取代信用货币是不现实的。 要降低金融的顺周期性，可行的途径是规范信贷行为。 规范金融综合经营，需要将金融的公共事业部分（基础金融服务）与创投部分分开，两者不能相互渗透。 存款归存款，投资归投资，打破刚性兑付。

央行数字货币

仅仅因为比特币不能成为一种货币，并不意味着区块链和更广泛的金融科技没有价值。 一个例子是许多中央银行正在探索发行数字货币。 根据具体设计，央行发行数字货币可能会产生重大的宏观影响。 如果只是替代流通中的现金，影响有限。 如果带来与银行信用货币的竞争，可能会改造现有的货币体系，这个改造是好的。 这是因为央行发行数字货币本质上是一种金融注资行为，有两层含义值得探讨。

一是降低广义货币增长对银行信贷的依赖，从而降低金融的顺周期性，二是如何利用好这个铸币税资源。 现在我们的M2是160万亿左右。 假设每年增长10%，就是16万亿。 假设其中1/5由央行数字货币发行，则超过3万亿元。 以现在13亿人口计算，每人每年可以发2000元人民币。 如果把这个资源用于减税，比如降低基本生活必需品的增值税，对低收入阶层会有很大的帮助。 从货币金字塔的角度看，就是增加顶端本位币的发行量，降低银行信贷对货币扩张的贡献。 重复我开头所说的，这两种注币方式的宏观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两个极端都不好。 现在的问题是中国过于依赖银行信贷。

总的来说，一个基本的结论是，比特币很难成为货币，政府也不可能将其作为经济活动和交易的记账单位。 这是货币的根本属性，比特币很难在现代经济环境下改变。 信用生态。 降低金融顺周期性的可行途径是改造现有的货币金字塔，规范金融，而不是重启灶台。